2004年2月28日至29日,深圳大学当代中国政治研究所举办了学术顾问、学术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暨当代中国政治发展学术研讨会。会上深圳大学副校长章必功教授代表学校向当代中国政治研究所的学术顾问和学术委员会的校外学术委员颁发了聘书。会上中山大学行政管理研究中心主任王乐夫教授代表广东省高校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专家评审组,中央编译局副局长俞可平教授代表学术顾问,华中师范大学中国农村问题研究中心主任徐勇教授代表学术委员会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广东省教育厅科研处副处长王斌伟博士代表上级主管部门就基地建设提出了宝贵的建议。深圳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吴忠教授,深圳市社会科学院院长乐正教授,深圳市体制改革委员会副主任陈洪博教授到会祝贺。
出席此次会议的人员还有(按发言顺序):吉林大学行政学院院长周光辉教授,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徐湘林教授,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地方治理研究所所长郭正林教授,中央编译局当代马克思主义研究所副所长何增科教授,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院长任剑涛教授,复旦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副院长林尚立教授,香港城市大学对外联络合作处处长朱国斌副教授。与会者就深圳大学当代中国政治研究所今后的建设和发展提出了诸多宝贵的建设意见,就当代中国政治发展的学术问题畅所欲言。
【王乐夫:国家重点研究基地有五个建设标准】
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有五个建设标准:
一,基地目标的定性:基地是本领域内唯一领先的,具有唯一性,具有排他性。
二,基地的研究成果有两个方面:基地研究要进行理论创新,它的实证应用要有显著成果,即要实现学与用二元目标的结合。
三,基地研究要有人、财、物三个方面的保障:第一是基地要有一支学术研究队伍、专兼职教授,并且有合理的年龄结构、学位结构。第二是钱的因素。教育部用心良苦,投资3000万元用于全国各基地建设,从严把关,要求多出成果。这是一种推动力,也是一种压力,我们要把压力转化为动力。第三是关于物的因素,主要是300平米的场地和一定数量的图书。
四,基地有四级管理:教育部、省、基地、教师。教育部管省,省管我们基地,我们要管好我们的教师队伍。
五,要把基地建设成科研中心、人才培养中心、咨询服务中心、学术交流中心和教学中心。
基地的上级要求很严,做得苦,守成也难。激励机制上也有些问题尚未解决。对于教育部的厚望,我们应该有一种责任心和事业心。
【俞可平:要加强学者与政府的互动】
深圳大学当代中国政治研究所,作为广东省高校首批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有明确的定位,从其名称还可看出它有明显的特色,是一种品牌,定位于当代中国政治、行政、政治文化、乡镇长选举改革研究,还出了一系列书和文章,引起了国内重视。
这个研究所身处边缘但心系中心,没有很长的传统,但它有一批中青年骨干,有一定的代表性,其发展前景看好。它是中国政治改革理论与实践研究方面的一支有影响的力量。当代中国政治研究面临的问题敏感而责任重大,我们要树立良好的学术风格,应该不走极端,不是做没有新意的注释性研究,而是注重建设性的对策研究。当代中国政治研究应该强调理性,少一些感情宣泄式的、偏激的言论和情绪,要冷静研究一些问题。希望深圳大学当代中国政治研究所在今后能做出更大的贡献,为我们的政治文明建设和政治学科建设发挥重大作用。
深圳大学当代中国政治研究所以研究现实问题为特色,但不能忽视政治学的基础研究,要加强学术修养,重视基础理论。研究现实问题要加强深度,要与我们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目标、政治发展的道路联系起来。我们的学术研究机构,要进行对策性的研究,要加强政府与学者的互动。
目前学术课题评审机制不合理,刊物的一类、二类、三类的分类标准本身不合理,不是按学术质量分,这是非常荒唐的做法,应该改进。我们做学问的人,要有学术道德,对得起我们的国家,对得起我们的社会;还要有一种责任感,搞好我们的学术研究,搞好学风建设。
【周光辉:政治价值观的转变及其对政治体制改革的意义】
建国以来,政治价值观经历了两次历史性转变,即经过阶级论、经济论、权利论三个发展阶段。
改革开放前,由于把政治理解为“各阶级之间的斗争”,政治是为阶级斗争服务的,政治斗争就是阶级斗争,所以你死我活、不能相容共存。
改革开放后,这一时期的政治改革主要是适应经济的发展需要,特别是适应经济体制改革的需要进行的。政治体制改革的正当性理由不是来自于自身,而是来自于外在的经济原因。
但仅靠经济的发展无法解决社会分配不公和政治腐败的问题,也无法解决利益多元化主张、不同利益的政治诉求问题。党的执政合法性基础面临挑战。十六大明确提出了国家尊重和保障人权。十六届三中全会提议把这一原则写进宪法里。
人权观的提出标明国家的价值观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这一变化是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情,怎样估计也不为过。为什么?
首先从理论上来说,尊重和保障人权,就是承认人之为人的权利,就是承认人权的普遍性原则,是遍及所有人、每个人的。这意味着传统的以阶级论为基本原则所建构的政治学理论已不适用,这意味着政治学理论将要发生实质性的创新。
其次从实践上说:1.人权观的确立,为政治文明和民主宪政建设提供价值内涵。2.人权观的确立,为政治体制改革提供了逻辑前提,使政治体制改革具有自主性。政治体制改革不仅仅是适应经济改革的过程,它有自己的价值内涵和逻辑。这意味着政治发展的动力不单是来自于外在的经济因素驱动,而是来自于自身的力量。政治体制改革的目标是实现民主,实行法治,这都是以保障人权为目的的。3.人权观的确立,为政治体制改革指明了路径。4.人权观的确立指明了政治体制改革的主题,即:寻求公民权利与公共权力的互动平衡。
【徐勇:中国正在面临第三次转型的问题】
办好基地要真正遵循三个基本原则:
一个是基本理念的问题,一个团队要维持下去,团队的基本理念应该要大致差不多,这是个大问题。还有一个是应该有基本规则。第三个就是应有一个研究的基本领域和基本方法,因为有一个知识攻关和长期关注某一个方面,甚至是理论建设独树一帜的问题。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即我们正在面临第三次转型。第一次转型是改革开放以来,主要是由僵化封闭的社会主义向改革开放的社会主义转变,它以邓小平理论的产生为标志,这是社会主义模式的转型;第二次转型就是最近几年提出来的政党转型,也就是由革命政党向执政政党转型,由传统的计划经济条件下的政党向市场经济和改革开放条件下的现代政党转型,它的标志是“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提出,但这两个转型还没有完成我们整个社会的转型,因为我们的意识形态还没有转型,整个我们的话语系统还停留在原来的体系里面。
面对时代转型,我觉得做政治学,或者做基地建设都有一个基本的认识问题,对意识形态的重构。
我觉得中国的民主化进程也处在转型之中,这种转型我把它归纳为这么一个特点:由运动到行动。因为在20世纪我们整个国家的民主是以一种群众运动方式而出现的,带有很强的动员性,这就是通过革命来建构一种民主的体制,通过这种大规模的运动,建立起了一套人民主权为基础的宪法框架。
我们知道权利的实现与资源的占有是相关的。中国的改革是由市场经济引起的,市场经济从根本上改变了国家和社会的关系,这就是消费者主权,资源开始分散。但是市场经济当中的人又处在原子化状态,即便是有消费者主权,他还是经常受到权利和资本的压制和侵害。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就出现了一部分人的追求民主权利的行动,但是这种民主在新世纪以何种形式出现呢?过去中国民主运动那种带有动员性方式的民主,正在被现实中一个个因维权而兴起的民主行动所取代,这种民主行动使我们的宪法赋予公民的权利能够逐步得到实现,我觉得这个是中国民主发展在过去几年的一个重大转变。这种民主在更大程度上具有自主性,它不再是一种动员性的民主,它带有更强的建设性,虽然也有博弈,但是它不是以颠覆整个秩序、颠覆权威体系为目标的,更大程度上是改良,所以在我看来,这是中国民主政治建设的一个很重要的转变。
【徐湘林:政治学需要研究实际问题】
政治学研究要把握一定的政策取向,政治学要研究实际问题,帮政府解忧排难,提供一些研究成果,能够对政治的运行和政治权力各方面有所帮助,在这个研究中间你必须要跟政治结合——政治它到底遇到哪些问题,这些问题学术界的研究能够在哪些方面把它理论化、能够把它解决,或者帮政府来认识一些客观的政治问题,如何从理论上来认识它,来找到这些问题的根源。
知识分子的作用在哪里?作用有一个,就是监督,对政府、政党、对那些执政者的所作所为进行鉴定。知识分子作为一个社会良知的代表,光这样做还不行,社会科学本身的基本使命是了解问题,解决实际问题。
200年以来为什么在西方产生社会科学?它从哲学里分出来,它是了解问题,解决实际问题,慢慢形成的。由于许多社会问题需要解决,而单靠那些单纯的观点又无法解决,它必须要有一些学者、一些具有专业知识、具有专业训练的人去深入地研究这些社会问题,形成各种方案,来帮助执政者,帮助政治家来解决实际问题。如果我们知识分子研究中国政治,只是为了做一个批评者的梦,这样太容易了;但是应该怎么做,这就比较难。怎么做才能做好,这样相对比较难。我觉得知识分子作为政治学者来讲,他们的研究还有一个重要方面需要努力去做的,就是做一个实际的研究,提供一种建设性的研究,为社会的进步,国家的治理来提供各种良方。当然,也有很多问题,政治学和政治科学是可以提供良方的,但有的时候它是不能开出药方的,因为认识总是滞后的,但总体来讲这个领域应该有问题倾向,要来解决问题。当然,不是制造问题——当然制造问题也需要,在革命的年代,革命的理论就是制造问题,发动革命。
【郭正林:当代中国政治研究可以关注三个问题】
当代中国政治研究,研究的是一些是比较具体的、现实的、当下的问题。觉得有几个方面是可以加强的。第一就是关于乡镇的制度建构问题,这个涉及到政权统治的基础问题。第二是关于城市业主的维权行动。业主的权利与一般公民的权利有所不同,业主权利是直接跟财产权挂钩的。这里面的理论根基是很深的。现在我们研究的是业主参政,业主维权以及所引发的一些问题,这个完全可以加强。像深圳这样的地方,房地产发展很快,业主维权意识很强。业主不仅是参与业主委员会来维护自己的权益,而且要参与和影响规则的制定。我觉得这个完全可以研究的。第三,我觉得可以花比较多的精力来关注深圳和港澳的研究。特别是香港,珠港澳那个桥直通以后,三个地方联为一体了。经济的一体化会影响政治,毫无疑问,人们的政治观念会受到影响。
从学科来看,所有这些研究应该上升到政治基本概念、基本理念上来。
【何增科:政治学者的精神家园在哪里?】
我们讲政治体制改革,我们学者的精神家园在哪里呢?这里面牵涉到两个方面的问题,一个是政治价值体系的取舍的问题;另一方面是政治文明的问题。提出政治文明的概念是一个进步,它把以前学术界提出的许多政治价值包容进去了。像自由、社会公平、民主、法制、人权等等。这样就有一个问题,这些价值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我觉得这是政治学研究要回答的一个问题。就是研究当代中国政治也有一个价值取向的问题。第二个问题,我很同意徐勇教授讲的意识形态转型的观点。现在讲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但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一种什么样的社会主义?有学者讲是新社会主义,不同于计划经济的社会主义,但新在哪里?以前我们跟东欧的民主社会主义接轨,讲市场社会主义。但从政治学上来讲,是一种什么社会主义,我觉得这种社会主义是一种自由社会主义,因为它与市场经济相联系。
【任剑涛:中国政治研究的常规规范问题】
在这里讲一个中国政治研究的常规规范问题。
当代中国政治制度的研究,要告别政治学发展上的一种幼稚状态。现代政治有这样几个硬指标:
第一,宪政法治:对于国家形态的规范研究,我们一定要的是民主国家,国家形态一定要向民主国家转变;革命党要向执政党转变;对意识形态的关注要转向对国家结构形态的关注。
第二,多元政治组织竞争的制度:权力的私有化导致的是一种权力的垄断。关于改革的前景,我们有必要把握权力运作的形态。在新生的社会结构与现代政府制度的冲突中,我们要适应多元化的社会发展,战略研究要转向对策略的研究,由运动转向行动。
第三,基层政治研究:我们过分强调了我们的道德同情和公正底线,来自乡土的声音或者说是左倾的声音严重干扰了决策层。过多的道德同情直接影响到政府决策的科学性,工业转型牺牲农民的利益有一定的现实性和必要性。分蛋糕的战略不要远远高于做蛋糕的战略,我们的政治研究不需要过多的道德同情,而要多一些理性的思考。
【林尚立:政治学能不能真正成为一门显学?】
怎么使中国政治学成为一门显学?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是必须使中国政治学回到中国政治问题,这样就有一个问题被提出:那就是中国的政治问题值不值得研究?值不值得回答?我的答案是肯定的。
传统上,主要存在两种倾向来衡量中国政治,一种是从价值,民主化来衡量;另一种是从政治体制改革方面来衡量,那么我们怎样才能跳出这个圈圈呢?我觉得应该从事实出发,要认真考虑中国的政治学所面临的实际问题是什么,其实中国目前的许多政治问题不是由政治学首先提出来的,而是由其他学科如经济学、社会学等提出来的,事实上我们现在不仅面临着腐败问题,还有很多更大的问题。
另外,我觉得我们在做完实证研究之后,我们要提出自己的理论构建,否则,我们所作的一切就是为别人做研究,提不出自己的理论构建,也会影响机构的可持续发展,所以我觉得深圳大学当代中国政治研究所还需要加强并提出具有学科意义和学术意义的理论构建。
【朱国斌:应当加强特区研究】
当代中国政治研究所是不是还需要对特区的研究?深圳大学中国经济特区研究中心在这方面已经做了一些研究工作,对深圳大学当代中国政治研究所来说,有靠近香港、澳门的区位条件,我觉得还有必要对特区进行研究,这个研究首先可能是对特区一些现象和事实的评价,还要对它的历史作用做一个总体的评价,现在对特区的研究都是一面倒。特区只有正面作用,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虽不一定说是负面影响,但可以讨论其它方面的作用。昨天我看到一篇文章,直接和间接地提到了对外经济窗口腐败形成的原因,它是从国家发展的角度来讲腐败的问题,还有一个国际影响问题,现在印度、伊朗都提出搞特区。还有一个特区的未来,我觉得特区的未来是由多种复杂因素决定的,要靠特区自己来把握未来。
在优惠政策过去之后,深圳靠什么样的环境来发展呢?现在有一些很好的大环境,如:WTO、CEPA,这就要看深圳怎么来用这些环境。应该说深圳处在CEPA实施的中心,是个很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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